其實我已經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後發生的事情，也許是在應酬時？或者結束後？雖然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旅館床上不是很意外，只是，自己真的不太記得自己的身旁為什麼躺了另外一個人。
借睡？嗯，也許？
望了望躺在身旁的人，一臉熟睡，或許他是昨晚跟著一起去應酬的某人，畢竟酒過三巡有點茫了，也沒特別記得誰的面孔。只是瞧他雙頰還紅通通的像顆蘋果，突然就想到還讀國小的小女兒，只要自己在家時，總是紅著臉蛋伴隨著雙馬尾來回甩動，蹦蹦跳跳地飛奔到自己面前撒嬌。老婆都會笑說看來自己遲早會和第三者（小女兒）跟著爭奪我。必竟年紀還小，她總回問老婆第三者是什麼？
「除了媽媽之外，更愛爸爸的女生囉，比如說小雅。」然後小雅就會先是愣住，然後歡天喜地地撲到我身上，對著老婆說：「我不會把拔拔還來的！」然後我跟老婆就會笑得很開心。
但……究竟是什麼時後開始呢？因為升遷之後的應酬變得更多之後，這種家庭劇似乎很少會在繼續上演，雖然我知道我們依然疼愛著小雅，但我看得出來老婆越來越冷落自己和小雅。雖然不知道原因，但總覺得心底總是有點抽痛。不管如何我還是選擇信任，畢竟這種臆測不管是對她還是自己都是一種殺傷力，我還愛著她，我也希望我們能夠繼續讓小雅擁有完整的幸福家庭，至少得撐到高中她更懂事為止。
即使我知道小雅已經看到這一切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。
「拔拔，可以帶我去公園嗎？」小雅只是站在一旁怯弱地問著，不同以往總是抱著我撒嬌。點點頭，帶著她散步走到離家有點遠的公園後，小雅放開我的手，跑向面前的長椅爬上去坐下，朝我笑了笑，拍了拍旁邊的空位。
「……小雅，小雅是不是惹馬馬生氣了？」甫坐下，小雅劈頭就問了我最不希望她知道的事情。
「沒有，媽媽最近心情不是很好，因為最近有個跟媽媽很熟識的親戚生病了。」我回答，寵溺地摸了摸小雅的頭。其實這句話一半真一半假，真的是遠房的堂哥得了早發性阿茲罕默，但假的是老婆跟本不認識這位遠房堂哥，連我也是幾天前才從難得打電話給我的母親聽說的。
「喔……」小雅望著地面，不斷晃動著仍無法觸及地面的一雙小腳，時而歪頭，最後抬頭看著我，「只要叔叔生病好了，馬馬就會很開心對不對？」我一時語塞，但看著仍然毫不知情的小雅，我也只能笑笑地摸著小雅的頭。
「所以小雅最近要小心不要讓媽媽更難過喔！」我和小雅勾了勾小指。
「如果換拔拔惹馬馬難過，」小雅做了個手勢說道：「拔拔要吞千根針！」說完後又突然歪了歪頭，問我那樣會不會很疼阿？
站起身子，把小雅抱到自己肩上頭。「只要有小雅在，就算叫爸爸吞一萬跟針都不會痛的！」
「拔拔好厲害！」
不過當初對自己的誓言似乎是違背了。
其實我沒有想到一切會來得那麼急促，那晚回家，才剛脫好鞋放到鞋櫃裡，就看到小雅哭哭啼啼地從房間跑出來。小雅說，她看到有不認識的叔叔在房間欺負媽媽，她好害怕，所以躲到房間裡一直哭一直哭，直到聽到我回來的聲音才跑出來。
也許這就是瞬間到真空環境的感覺吧？感覺自己仍不斷渴求著氧氣的肺部，突然給真空抽氣機給抽光光，然後喑喑啞啞的自己甚麼也說不太出來。拿著公事包的手莫名顫抖，我決定裝傻，我告訴小雅，也許小雅看錯了，或著小雅做了個噩夢，先去廚房等，爸爸放好東西就幫小雅泡杯熱牛奶。雙眼哭紅的小雅直瞅著我，我蹲下來替她把眼淚擦一擦，摸了摸她的頭讓她安心，最後她吸了吸鼻子就往廚房跑去。
雖然我很想立刻衝去房間問，但我覺得小雅還是擺第一優先，到書房放下了公事包，脫下了外套、稍微把領帶弄鬆後就緩緩走去廚房。途經睡房時，我一直壓抑自己想開門的衝動，不過想想就算開了門，我還能說什麼？
走進廚房，就看到小雅站得離餐桌老遠。
「我回來了。」我對著坐在餐桌旁的老婆說道。
離婚那年，小雅才剛升上小四，而小雅跟著我；老婆語氣哭喪地說，她一開始知道這樣不行，對不起我，可是她覺得在他身上有比我更多的優點，她覺得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。
「我就是陷下去了，我就是愛上她了，我想和她共組一個家庭有什麼不對？唯一的錯誤是她是你老婆！」男方厲聲說道。
「原來你覺得從現有的家庭裡比較輕易能夠在獲得一個家庭。」我一邊簽字，一邊嘲諷地回答。
離開戶政事務所後，我回到至少有一半傢俱消失的家。
我抱著小雅哭了一整晚。
「不要哭，」小雅雙手緊緊圈住我的脖子，「小雅吞千根針，所以不要哭。」
我額頭抵著小雅的額頭，雖然我不希望讓小雅看到我哭，可是我就像是跟父母走失的小孩一樣，除了崩潰似地大哭外，我也只能緊緊抱著小雅。
我只剩小雅了。